驿外断桥边（千古高风说到今——陆游、毛泽东《卜算子·咏梅》赏析）

导读：作者：孙庆忠　　梅（学名Armeniaca mume Sieb），小乔木，稀灌木，花期冬春季。原产于中国，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位列我国十大名花之首，与兰花、竹子、菊花一

　　作者：孙庆忠

　　梅（学名Armeniaca mume Sieb），小乔木，稀灌木，花期冬春季。原产于中国，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位列我国十大名花之首，与兰花、竹子、菊花一起被列为“四君子”，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作为传春报捷的象征，梅的品质与风骨已深深融入华夏文明的血脉，赋予其人的品质精神与比拟。梅具“四德”，“初生为元，亦是开始之本；开花为亨，意味通达顺利；结子为利，象征祥和有益；成熟为贞，代表贞洁坚定”。梅开五瓣，象征“五福”，即“快乐、幸福、长寿、顺利与和平”。

　　《诗经》有云“山有嘉卉，候栗候梅”，称梅为“嘉卉”，发咏梅之滥觞。此后，书、文、诗、画等对梅的吟咏礼赞日趋繁荣发展。在历代歌咏诗篇中，尤以南宋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陆游和近代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最为著名，为咏梅文学中的千古绝唱！

　　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南宋·陆 游）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现代·毛泽东）

　　卜算子，词牌名，又名“百尺楼”“眉峰碧”“楚天遥”等。有双调四十四字，前后段各四句、三仄韵；双调四十五字，前段四句两仄韵，后段四句三仄韵等变体。本意为歌咏占卜测算的小曲。始于北宋初年张先之作，此调意脉贯串，流美含蓄，平和婉转，适用于托物言志、比兴寄怀，为历代词人所常用。

　　陆游（1125—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伟大的文学家、史学家与爱国诗人。生逢北宋倾覆，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参加礼部应试，受宰臣秦桧排斥不仕。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赐进士出身，历任福州宁德县主簿、敕令所删定官、隆兴府通判等职，因坚持抗金，屡遭主和派排斥。乾道七年（1171年），投身军旅，任南郑幕府。嘉泰二年（1202年），入京主持编修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和《三朝史》，官至宝章阁待制。著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老学庵笔记》等，存世墨迹《苦寒帖》。

　　陆游《卜算子·咏梅》成词于南宋乾道二年(1166年)。上阙集中写梅花处境的落寞凄苦，下阙写梅花品质的傲岸高洁。词人比拟言志，托物寄意，以凄美的笔调描摹出凌寒傲然的梅花，暗喻自生虽坎坷劫舛，却有梅的品质与风骨，痴情无悔，崚嶒孤傲，丹心向阳！全词笔致细腻，物我融一，意境隽永，是咏梅作品中的千古绝唱。梅花也因之成就了自身百花独尊、群芳为首的地位。

　　在荒僻的驿站断桥边，梅花寂寞无主地开放。已是日落黄昏，她却在独自忧愁，更兼凄风苦雨无情袭打！

　　她本无意与百花辛苦争春，任凭群芳嫉妒中伤。纵然零落委地践碾成泥尘，可悠远的清香却依然如故！

　　试看，在荒芜的野外驿站，紧挨着破败不堪的“断桥”，一株无主的梅花寂寞开放，没有人为她留驻，也无需别人为伊牵挂。多少个黄昏，她独自忧愁感伤，更有那无情风雨袭打，使之陷入更加苦楚的境界。“断桥”、“无主”、“独自”，刻画出梅花处境的孤独与环境的恶劣；“黄昏”、“更著”场景渲染烘托，层次递进叠加，将梅之内外交困、身心俱损的境况推至极致！

　　她本无意于争奇斗妍、恣睢炫煌，只是凌寒傲雪向人间报告春的讯息，又何惧群芳嫉妒怨谤？不惧外界雪虐风饕，只求灵魂蝶变升华，即使零落成泥碾作尘土，清香却弥久永驻！这是梅的品质与风骨，也是作者的自况与写照。“零落”、“碾作”是铺陈，是蓄势，把风雨欺凌、凋残零落、成泥作尘的凄凉衰飒悲戚写尽，而“香如故”却如春雷惊蛰，石破天惊，以扛鼎之力将全词的思想内涵升华推向至极！清况周颐评曰：“词有淡远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为高手。”（《蕙风词话》）

　　同是吟咏梅花，北宋的陆游已经写过了，并且达到前无古人、登峰造极、叹为观止的地步。再用相同的词牌，歌咏同样的事物，是有相当难度的。必须有新的创意，摹出新的风格！陆游《卜算子·咏梅》成词795年后，毛泽东“反其义而用之”，逆向思维，反向立论，再赋新词。两相比对，各臻奇崛，各有千秋，异曲同工。在中华浩瀚文化中，又赋予梅新的品质与精神，拓展了梅的象征意义，丰富了梅的底蕴内涵。

　　毛泽东（1893—1976年），字润之，笔名子任。湖南湘潭人。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要缔造者和领导人。工诗词。著有《毛泽东诗词》《毛泽东文集》等。

　　毛泽东《卜算子·咏梅》成词于1961年。上阕主要描写梅花凌寒傲雪的俏美身姿，突出梅的豪迈、激情与坚贞；下阕主要表现梅的品质与精神，突出梅的自信、礼让和谦逊。全词音韵铿锵，节奏明快，自信昂扬，融象征、映衬、比拟、顶针等手法于一体，托物寄意，比兴咏志，将梅的俊俏自信、激情奔放、礼让谦逊品貌风格，描摹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和风细雨刚把春的气息送走，漫天飞雪又把春的讯息迎到。在那已是百丈悬冰的危崖峭壁，犹有俊俏的花枝傲寒斗雪，绽放蓓蕾。

　　虽然俊俏娇美，但却不与万物斗艳争春，只是把春的信息传递报送。等到山花烂漫、万物竞春的时候，她却在群芳丛中微笑。

　　风雨送春、飞雪迎春，年复一年，逝者如斯……陡崖狰狞、壁立千仞、百丈悬冰，一剪俏梅傲立雪中，把春的信息播撒人间！“风雨”“飞雪”、“春归”“春到”点出四季更迭、时光荏苒。“悬崖”、“百丈冰”凸显环境的肃杀严酷及处境的险恶严威。而一个“俏”字，不仅勾勒出梅的卓约风姿，更展现出花中君子——梅的傲岸俊朗、英姿飒爽与气宇轩昂！

　　俏丽不是为了与万物竞争、抢占人间春色，她只是想作一个报春的先驱使者！“也”、“只”对梅花冲寒绽放、卓绝俏丽进行诠释阐解。待到万物复苏、山花烂漫之时，不辱报春使命的寒梅就隐身百花丛中，露出安详而又欣慰的微笑。“待到”、“笑”赋予了梅谦逊宽容、光明磊落、功成身退新的品格。不居功，不自傲，无私无畏、高风亮节的品质与精神跃然纸上，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