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尔必思（七夕爱情故事：「我爱上你，完成我自己」| 协和八）

导读：编者按：　　去年协和八曾发布过协和爱情故事这篇推送，讲述两位医学生间平淡又闪光的爱情。　　今天是七夕，应情应景，我们又迎来一篇医学生的爱情故事；但就像作者说的，这

　　编者按：

　　去年协和八曾发布过协和爱情故事这篇推送，讲述两位医学生间平淡又闪光的爱情。

　　今天是七夕，应情应景，我们又迎来一篇医学生的爱情故事；但就像作者说的，这「并不是一个多甜蜜的故事」。暧昧、亲密、悲伤、误会......正如那句歌词，「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爱是永恒的旋律。」

　　01 故事的开始

　　这并不是一个多甜蜜的爱情故事，至少不全是。

　　图源：《春光乍泄》

　　我俩都是医学生，在北京两所不同的院校学医。他是第二年的专硕，而我是快毕业的八年制。我俩刚刚相恋一年，以及，我俩都是男生。

　　最早认识他，是在某网站的小组里见到他的征友贴。他写得不长，只有两三百字而已，文笔清晰明白，虽然算不上突出，但让我觉得很真诚。于是一番简短的问候下，我俩开始了一段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网络聊天。之所以尴尬，是因为我俩都并非会聊天的人，尤其是面对刚刚认识的彼此时，似乎只是机械地问答。现在回想起来，在这个凡事讲求效率，以指尖滑动代表喜爱与否的年代，我俩的相识方式颇有些前现代的时代感。

　　但无论怎样，终于在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去他的医院见他。那天下班走得稍晚，出地铁站时暮色已经苍茫，远处的街灯开始星星点点地亮着，而他背着身兀自站在那，与匆匆的街景并不融合。我发消息示意他回头，他慌张地转过身，一番找寻后与我对视了几秒，便略有些羞赧地望向别处，眼角似乎带有笑意。说实话，那天晚上吃的什么我已经忘了，但我会永远记得那一个瞬间，那个在任何的言语开始之前，默默无语却像是冬日暖阳的瞬间。

　　那天后续的行程其实平平无奇，我俩吃完饭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漫步，聊彼此的生活。或许是医学占据了我俩大部分的生活，那天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说自己学医的经历，譬如聊曾经遇到的病人、老师，或是吐槽各自的学校多么XX（此处省略数字），如此种种。直到末班车快要来到的时刻，我俩才在地铁站互相道别。

　　02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已经爱上他了」

　　那天之后，虽然我俩还在网上聊着生活琐事，但明显不再有之前的隔阂。

　　如果说医学生的身份让我俩的恋爱有所不同，这大概是其中最明显的的一个——它开启了我们的交流，也让之后的我们能有共同话题。我们能够知道对方每天在干什么，能设身处地去理解对方的处境，能在对方赞叹、感慨或抱怨遇到的世事时有一点情感共鸣，还有，能在我错把可尔必思说成可乐必妥，把罗氏芬说成螺蛳粉时懂得我的笑点。

　　一些学医人「懂得都懂」的时刻

　　大约是见面之后的一个月，我心血来潮找他做普鲁斯特问卷。这问卷并非普鲁斯特首创，只是在他答了之后渐渐流行起来，里头20多个问题，大多涉及到对人生的看法。在他的提议下，我俩把手机架起来录了一期完整的答卷。

　　说实话，那天有很多他的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比如他最想拥有的才华是「独处的能力」，最伟大的成就是「活了二十多年」。这些都不是我能预料到的答案，也让我对他有了进一步深入的了解，了解到他的善良，也了解到他的彷徨。现在来看，后来的一些事也已在当时显出幽微的痕迹，但当时的我还不懂。

　　同样也是在那天，他提议以那次问卷作为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我欣然接受，用吻回复了他。于是，我们在一起了。

　　那之后不久是我的生日，我再次去找他。那天我的手机在到达前的几分钟电量耗尽，于是我只能在事先指定的地点等他。我独自在那等了一刻钟，始终没等到他。突然我心中产生一股极荒谬的焦虑感：他不会不来了吧。于是我带着焦虑开始四处寻找，终于在另一处找到了他。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

　　一张随手抓拍的背影

　　03 分享爱好与各自的痛苦

　　之后的生活其实也挺平淡，虽然我们都在北京，但这万人如海一身藏的城市，分隔两地的我们也算得上是异地恋了。尤其刚认识那会儿他正在急诊，整天忙得焦头烂额，我俩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微信联系，每月也就能见上一两次。但无论怎样，我们很珍惜见面的机会，即便我们只是在吃吃饭，逛逛公园，爬爬山。

　　我俩有很多不同的爱好。比如他特别喜欢猫，而我更喜欢狗，每次他说起以后要养猫，总会跟我展开一段关于「先养猫还是先养狗」的毫无意义的争论。

　　再比如我是电影迷，而他并不对电影有额外的兴趣。我有时会邀他去陪我看电影，他会在有空时尽量陪我去，尽管对那电影可能并不多感兴趣。记得有次法国文化中心放映哈内克的《爱》，显然这并不是一部好的约会电影，但他还是耐心陪我看完。看完我特别激动，跟他描述我的新发现，譬如为什么要在激烈的情境中插入几幅静态的油画。但他只是附和着，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没有那么多感触。所以后来我会更尊重他的选择，我并不觉得恋人有义务为了对方去主动改变自己的爱好，毕竟我们都是平等的个体。

　　图源网络

　　不过我俩也很像，我俩都算是悲观主义者，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如此。或是因为学业，或是因为各种的际遇，我俩都在各自的环境中挣扎。记得刚在一起时他跟我讲过，他有段时间「心情很糟糕」，会「陷进去」。那时我并未从中听出言外之意，只是大咧咧地分享着自己曾焦虑到凌晨四点坐在床上，怕吵到别人而只能捂着嘴痛哭的经历，以及我如何试图与自己和解，并最终躺平的过程。

　　讽刺的是，虽然我厌恶「躺平」一词背后的道德审判意味，以及由此延伸而来的关于「如何拒绝躺平」的假道学批评研究，但我还是不可避免的使用它。这使用一方面出于自身言语的匮乏，另一方面则出于一种自发的解构与质疑。那些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地批评躺平者没有医学情怀的人，或许并不知道他人曾经、现在和未来经历着怎样的处境。

　　不过那时的我也不知道，比起我所经历的事情，他的痛苦或许更加庞大，更加难以言说。

　　「那时我不知道，他的痛苦或许更加庞大、难以言说」

　　04 「像两只刺猬抱团取暖」

　　在今年四月的最后一天，他突然在微信告诉我，他刚去了安定医院确诊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之前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收到消息的时候，瞬间百感交集——除了最初的恍然无措，害怕失去他，我也为他能出于信任把消息告诉我而感激，更是突然理解到他之前所说的「陷进去」是什么意思，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悔。

　　其实在那之前的一个月，我俩刚刚大吵一架。吵架原因其实仅仅是因为一句玩笑话，因为网络聊天无法揣摩对方的语气，我俩便将情绪越垒越高。我当时纳闷，他为什么不愿意解释一句自己是在开玩笑，反而像是故意要争个高下，跟我辩起来。诚如之前所说我们很像，也正因如此我俩都知道彼此的软肋和痛点。那天我说了很难听的话，甚至吵到最后提了分手，以至于我现在都很后悔。

　　后来，我打趣说我俩像是刺猬，靠在一起可以取暖，但离得太近便会刺到对方。可我哪里知道，他的刺只露在外面一小半，剩下一多半都插在自己心里。

　　图源网络

　　吵完的第二天，我俩约好了见一面，讲讲清楚。那天我俩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公园，只是路上两人都是沉默不语，他总垂着头，眼睛黯淡无光地盯着路面，我慢慢便产生悔意了。我牵起他的手，用一个老套的玩笑化解了尴尬，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后来在公园里，一只野猫匆匆路过，我看着他说：「猫真的好可爱，可他那么神秘，总是不让别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就容易瞎想，想错了怎么办？」他不说话，只是在我怀里哭。

　　我带他到一旁坐下，接着说：「我们之间有时好像有一堵墙，如果总是封闭着自己，就特别容易产生误会。但很多事情或许很难跟别人说，无论你想说还是不想说，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就是，有人在爱着你。」其实他那天也没有和我说什么，尤其是关于他的心境。但至少那次和好之后，他变得比之前更加主动地表达自己，我俩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更加紧密。

　　05 一封情书

　　在他告诉我抑郁消息后，其实他也没有和我描述过自己的心境，或许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说出来，或许他觉得爱人并不是一个好的心理咨询对象，或许他也怕情绪伤害到不够坚强的我。但至少他开始规律的服用药物，心境有所好转，并且也在犹豫后决定把患病消息告诉了父母。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再一次的出柜了，万幸，他有足够爱他、理解他与包容他的家人。

　　在五月二十号那天，我半开玩笑地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给我发来这条消息：

　　Dear XXX：

　　It’s always awkward to say something in Chinese although as a native speaker. Perhaps, Chinese is born to be euphemistic and abstract, thus is not suitable enough to express some feelings. Well, in this special day, although not special that way, it is still the first time that I being with another guy on this day.

　　I’d like to say it’s my luck to get acquaintance with you and to be here now. It has been a tough time and maybe it will last for a long time, I am happy that you didn’t run away in the particular period. Life is fragile, same as myself, full of cracks. I am losing all the appreciable virtues which I used to take as precious treasures. I don’t know if things are getting better, but the whole of you is making me, more completed, I think.

　　Maybe, you seem like to be the moonlight, not very strong but still powerful. Thank you for your appearance in my life and I hope you happy for the rest of your whole life. Maybe it’s the time, I love you, although you are not lovely and cute as cats are.

　　I don’t know how long is left for me in this world, but it’s a quite happy time to be with you and I’d like it to keep going on. All in all, life sucks and it’s lucky to have someone to live life with. Glad to see you again and best wishes to you, my love.

　　Best

　　XXX

　　算起来，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尽管它是赛博时代的电子情书，但我而言也弥足珍贵。而这对腼腆的他而言，大概是他能说出最深情的话了。

　　06 一封回信

　　我想，这篇文章发出来是七夕，如果我俩都有空，有可能会一起看到这篇文章；或者哪怕不再在一起，我相信他也能读出他自己的故事。不如就借着机会回一封信。

　　F君：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我是否在你的身旁，如果在请让我读给你听。

　　最近过得怎样，你现在又是怎样的心情？

　　最初是如何爱上你的，其实我也说不太清了，甚至我连爱是什么也说不清楚。爱大概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我能了解的只是，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我俩都改变了很多，无论是物理层面上的体重，还是意识层面的观念。有你陪伴的日子，我变得更快乐；我想与你分享我的一切，关于我的荣耀与痛苦，来途与去路。

　　或许人生真的很难，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难题，有人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有人为了欲望出卖灵魂。世事如斯，即便做题家如我，也给不出什么解题的妙法，说到底这也不是一道题。诚然我无法全然了解你内心深处所遭遇的苦楚，就像我永远无法复制任何旁人的经验。不过这也无妨，毕竟我们不是那耳喀索斯，贪恋的只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而差异与误解也都是爱情的一部分，它们也使爱情更加完整与现实。我想说的是，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困难，我永远会在你身旁，陪在你身边。

　　我喜欢余秀华的几句诗歌：「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我大概永远写不出意象如此朴实、柔软却又满含深情的诗。要我写只能写关于TMA的，告诉你HUS和TTP的区别，告诉你一个血小板提心吊胆的血液循环。Just kidding, 原谅我的烂梗，我想把前面那首诗送给你。

　　希望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

　　记得好好吃药。

　　我爱你。

　　你的臭猪男友

　　作者：一位协和八的读者

　　编辑：硅基小狗 大论是弘